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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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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

原著中並沒有淩言冰失蹤或是被掉包的事。商挽琴略有詫異, 但“蝴蝶效應”本也在她預料之中。

要真是被掉包了,那原著劇情可真是遇見一只暴力蝴蝶,翅膀一扇給吹禿嚕皮了。

“現在作此猜想, 還沒有依據。”喬逢雪斟酌道,“但其中肯定有什麽不對。”

商挽琴跟著思考:“可誰會針對淩言冰?是他的仇家,之前下毒的那些人?”

“有這個可能。”

喬逢雪顧自沈思片刻, 忽然失笑:“瞧我,讓你跟著我煩惱這些做什麽。這事我會關註。好了,去玩罷,零花錢夠不夠?”

商挽琴想了想,覺得自己一來不想管淩言冰的閑事,二來也缺乏線索,不如就讓喬逢雪自己處理。她只叮嚀一句:“表兄, 你關註你的,可如果你有事要出門,一定把我帶上,別私自行動。”

“表妹當我是個不能獨自出門的孩子麽?”他頓時無奈。

商挽琴嚴肅道:“我只是擔心, 有人利用表兄對朋友的關心,設下陷阱、做出對你不利的事。”

他看她片刻, 目光變得更柔和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商挽琴滿意點頭,真要離開,末了又想起什麽,回頭道:“表兄, 那個……”

“嗯?”他註視著她。

“就是, 我感覺,溫香好像和江雪寒走得挺近了。你要小心一些。”

“小心?為何?”他目光凝過來, 一陣幽涼之意,像雲影蔽住天光。

“直覺。溫香不是很喜歡你,又被你拒絕了嗎?”商挽琴說,“我就直說了,我覺得她不是那種會輕易罷休的人,萬一是想要離間表兄身邊的人,那該怎麽辦?江雪寒本來就喜歡她,他腦子也不大好,說不定會被利用。”

“哦,是這樣……”

他若有所思起來,似乎想到了什麽。接著,他微微搖頭:“我相信雪寒。”

“你可不要小瞧別人的嫉妒之心……和私心欲望。”商挽琴想起了吞天,還有他那些“光輝事跡”,總覺得心頭有股不安在縈繞。

但喬逢雪只是一副淡然篤定的模樣。四月的陽光照著他,和聖光也沒什麽兩樣了。

商挽琴憂愁地說:“表兄,你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啊!”

說罷,搖搖頭,轉身走了。

“我不省心?究竟是誰……”喬逢雪才笑了一聲,看她往外走,就叫住她,“午飯想吃什麽?”

商挽琴停都沒停一下:“我去‘好吃地’吃啦!”

喬逢雪盯著那扇打開又關上的門,漸漸不笑了。

過了一會兒,廚房送早飯過來,又問他中午想吃些什麽。他不欲使人為難,隨便說了兩道,但猶豫一下,終究改口:“不必送了。”

“門主?”

“我沒什麽胃口。”他笑笑,拿過新一份公文,低頭開始看和批註,“隨便拿點幹糧就行。”

*

“好吃地”的飯,已經連續吃了半個月。

最近,喬逢雪變得有點奇怪。據說,他吃飯變得很不規律,總是不吃或者吃很少,有時候幹脆啃兩塊幹糧代替。

鄭醫仙幾度殺來小院,氣勢洶洶:“門主還要不要自己的身體了!”

他很冷靜:“最近事務繁忙,不得已而為之。再說,以前也常常如此。”

鄭醫仙須發怒張,要是換個人,這位醫者大概已經跳起來指著對方鼻子一通罵了,但對著自家門主,他只能忍了又忍。

最後還是沒拗過,扭頭開了些方子,是把藥混入幹糧的,也算一種別致的藥膳。據說他邊寫邊抱怨,字跡龍飛鳳舞,全金陵只有兩個人能認識,一個是他自己帶的徒弟,另一個是負責抓藥的老藥師。

聽說這件事後,程鏡花期期艾艾地說:“挽琴,你還是回去吃飯吧。”

商挽琴:“我不。”

她這樣堅持,起初還是為了程鏡花,但接著,她變得有點煩躁,感覺喬逢雪在用這種作踐身體的方式,來逼她低頭。可不就是吃個飯嗎?至於嗎。

真是不好意思,她這人吃軟不吃硬,以及——她真的很討厭用傷害自己來逼迫別人的行為!

不管他是不是這個意思,她覺得是,那就是了。

又過幾天,連商玉蓮都來找她。

這位小姨前些日子不在門中,主要出去處理西南的事務了。作為副門主,她常常出差,她自己也喜歡做實事,不愛總待在門中。

她風風火火跑來找商挽琴,推門就問:“聽說你和你表兄鬧矛盾了?”

“……不一起吃飯而已。”商挽琴正寫作業,抓著毛筆,慢吞吞擡頭,“這也算矛盾?”

商玉蓮一楞,困惑起來:“好像不算……不對,你們怎麽就分開吃飯了?你不玩你金針試毒那一套了?”她至今都覺得商挽琴是在“玩”。

商挽琴還是慢吞吞:“玩的,就是不一起吃飯了。表兄自己都沒說什麽。”

“我怎麽聽說他……”

商挽琴嚴肅道:“小姨,我在寫作業呢,最近我很用功,你不要打擾我。”

“啊?哦哦,哦!”就像每一個傳統家長一樣,一聽孩子在用功,商玉蓮就肅然起敬、滿懷安慰,也不多問了,躡手躡腳地退出去,還不忘慈愛地囑咐一句,“要堅持啊。”

商挽琴認真點頭,十足好學生的模樣。商玉蓮滿心歡喜,完全忘記了自己上門的目的。當然,她潛意識也是覺得,只不過不一起吃飯而已,多大個事呢。

有一天,商挽琴在琢玉樓待得晚了點,超過了晚飯的時間。

那天辜樓主教了一個比較難的銀級法術,能夠在周身形成一個防護罩,抵禦住惡鬼的攻擊。一起學的還有幾個孩子,他們是新來的弟子,一個個都有張吃了很多苦後決心乖乖努力的臉。

辜樓主教得用心,不覺天空就變成了一種暗藍色。白晝餘溫殘存,夜幕已然降臨。

“哎呀,過了吃飯的時間。”辜樓主恍然,歉意道,“我請你們吃。”

他們去了辜樓主住的地方。這些樓主在玉壺春裏都有自己的小院,各自按喜好布置。辜清如的院子種滿了花花草草,還架了葡萄藤、打了秋千,有玩茶的桌子,旁邊還放了幾對文玩核桃。

孩子們都不大,最大的一個也就十五歲,最小的九歲。他們踴躍想要在廚房幫忙,但都被辜清如趕了出去。

只有商挽琴留下。

辜清如一邊燒水,一邊笑:“哎呀,讓門主的表妹給我打下手,我會不會遭報應?”

商挽琴打蛋液,笑道:“要是會介意這個,表兄就不是表兄了。就算讓他親自來幫忙,他也不會說什麽的。”

“嗯,門主確實是那樣的人,是個好孩子,和老門主一樣和善……但比老門主有架子。”辜清如有些出神,然後看著商挽琴,目光溫和,“音音和門主感情很好吧?”

“表兄妹嘛。”商挽琴有點含糊地回答,又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,“原來辜樓主覺得,表兄是個很有架子的人嗎?”

“很有架子。”辜清如開始切菜,一刀下去清脆一響,菜葉斷得利落,“當年,老門主總是和大家打成一片,還喜歡管別人家的閑事,逢年過節會一起吃飯,出門回來還會給大家帶禮物。”

“比起‘門主’,老門主更像所有人的長輩。”

商挽琴試著想象,如果喬逢雪也那樣做會是什麽樣。但她想不出來。他像一張靜謐清冷的圖畫,或一段縹緲瑩潤的月光,可以欣賞、可以供奉,唯獨難以想象他親親熱熱和大家把酒言歡的模樣。

恰好,辜樓主也說了:“而喬門主,他雖然也會關心別人、會記得送東西,公事也處理得很好,但他放不下架子。”

商挽琴不由道:“‘沒架子’,到底是什麽東西呢?”

“那個啊……”辜樓主也思索了一會兒,她那圓圓的、親切的面龐被燈火映得很溫暖,“我想,是一種‘跨越界限’的能力。或者說,是能毫不在意地走進別人的界限內,也讓別人走進自己界限內的能力。”

商挽琴有點聽明白了,又有點迷糊:“那是什麽?”

“我說得太覆雜了吧?我好像總有這種毛病。”辜清如抱歉地笑笑,“再換句話說,那是能毫不在意敞開內心,不在意別人看見自己的弱點,也不在意別人如何評價的自己的能力。”

“噢……”

商挽琴喃喃道:“那表兄確實不是這種人。”

他展示出來的形象總是無限趨近於完美:強大、溫柔、體貼,仿佛能掌握一切,也領先於一切。

她遲疑著:“我以為優秀的領袖就該如此。”

辜清如失笑,微微搖頭,但她沒有再解釋,只是說:“不過我們這些老人都明白,門主只能如此。你知道他的身體,當初他上任時,遭受了很多質疑,還遇到過幾次刺殺。”

“老門主沒架子,因為他一眼可見的強大,可以對什麽都不在乎,而門主……恰恰相反,他的身體有一眼可見的缺陷,所以為了彌補這份弱小,他必須撐出更強大的模樣,才能震懾他人。”

“但時間一久,門主似乎徹底陷進了那份強大裏,忘記了如何‘跨越界限’……直到你的出現。”

“我?”商挽琴驚詫了,“難道……是我特別能惹事,打破了很多規矩,也就打破了界限?”

“不是那樣……也不對,可能也有這個緣故。”辜清如失笑,順手將菜扔下鍋,拿筷子攪了攪。這位說出去也是名頭響當當的琢玉樓樓主,此時在竈臺前忙碌,和任何一名普通人也沒什麽兩樣。

“音音,也許你沒意識到,但你有一種讓人不得不更多在意的能力。”她思考著措辭,慢慢說道,“就像在一潭死水裏放進一條活躍的魚,無論他是惱怒也好、無奈也罷,總歸他必須更註意你。久而久之,你的活躍會逼他發生一些變化。”

“音音,門主他非常在意你。但他把自己封閉得太久,也許已經不知道怎樣合適地表達在意。”

“這不是命令或者建議,只是我的一點小小期許……如果你們有了什麽矛盾,希望你能寬容他一些。”

商挽琴沈默下去。

辜清如也像立即忘了自己在說什麽,專心做飯。她很利索地把面盛了出來,排成一排,又將挽起的袖子放下,往外喊了一聲,說開飯了、進來端。

那些在外面玩的孩子就“呼啦啦”跑進來,又很乖地排好隊,依次接過了面,每一個都會好好說一句“謝謝辜樓主”。

辜清如看著他們,忽然感嘆了一句:“可惜了,青鋒也是個好孩子。他天賦很好,又努力,我本想教他更多。他明明也答應會好好學下去,怎麽突然就離開了?”

“是啊……”

商挽琴立即抓住了這個理由:“我也覺得很可疑,那我回去問問表兄。”

辜樓主望著她,笑:“不吃飯了?”

“……吃的。”商挽琴目光躲閃,“我能不能再多煮一份?”

辜樓主繼續笑,最後說:“拿去吧,我原本就多煮了一份。”

……

商挽琴端著面,一路收獲了一些註目禮。

因為經常去“好吃地”吃飯的緣故,近來她和門中一些人的關系將將就就,有人就會來主動搭話。她就告訴他們:“我的晚飯!”

人家一楞:“兩碗?”

她認真說:“對,我胃口好。”

這件事莫名傳開了,以至於後來大家暗暗說,“那個商挽琴可不得了,以前是闖禍能闖兩人份,現在吃飯也能吃兩人份了”。其實,明明也就發生了這麽一次。

現在,一無所知的商挽琴端著面,輕盈地回到小院。怕面坨了不好吃,她進門就嚷嚷:“表兄!吃飯了!”

屋裏沒燈,院子裏的蓮花石臺燈亮著。原本是佛寺的地方,處處都很多這種精美莊嚴的石燈,亮起來會給人穩重的感覺,不像燈籠或燭火,總帶點容易隨風而逝的脆弱感。

院子裏有一棵頗有年紀的楸樹,長得很高大。正是開花的季節,一朵朵花介於淡紅與淡紫之間,繁盛滿樹。

風一吹,花落下,有的落在蓮花石臺燈上,有的落在樹下的人身上。這樣一來,他就更和那些穩重的燈光相融,好似一整副流動的畫卷。

喬逢雪趴在石桌上,竟是睡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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